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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有你下一句]想在有你的梦里长睡不醒爱情故事

爱情文章 时间:2020-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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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目漱石会说“今晚月色很美”,广东人会直白地说“我中意你”。而十七岁的丁立河给出的定义是,想快点儿长大,以后去超市帮她扛很重的米,逛街时帮她拎所有的购物袋,旅行时左手提行李右手帮她拍照。

  若有人问起时,他会挺起胸膛一脸骄傲地说,我是她男朋友。

  对此,许轻夏说,一点儿也不浪漫。

  他轻笑,没事儿,人生这么长,我可以学着浪漫。

  01

  丁立河喜欢许轻夏,是在一个夏日午后发生的。

  他愿意为她跋山涉水,愿意为她手摘星辰,愿意陪她看四季更迭,甚至愿意交付他十七年来所有的欢喜哀愁。

  那是下午第一节课,午休后的教室,人人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只有窗外的蝉拼命地嘶叫,一声声划破长空。丁立河托着腮帮子发呆,想着等下班主任的课要打起精神,不然随时会被她揪起来回答问题。

  可是第一节课铃声响后,班主任却没有出现,丁立河午休时看动漫看得痴迷,这会儿正困得要死,索性趴着睡觉。

  因为没有老师,教室里一会儿就嘈杂起来,聊天的聊天,听歌的听歌。丁立河恍惚着要睡着的时候,教室里的所有声响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把他吓得弹了起来。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姑娘,穿着杏色的彼得潘领连衣裙,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全班,然后一步步走到讲台上。底下的男生们眼睛都看直了。

  “大家好,我是许轻夏,今天许老师没空,我来督促一下大家的学习。”她说,“这节课自习。”

  声音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着冷静,她挺直腰背在讲台上坐下来,底下沉寂两分钟之后开始看书。奇怪的是,没有人说话,比班主任上课时还安静。

  丁立河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去,她正埋头看书,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澄净明亮,像是住着一条清澈的溪流。窗外细碎的光影洒在她脸上,丁立河对上她的眸光,心宕了一下,像一枚石子“咚”的一声落进湖里。他心虚地低下头,过一会儿又悄悄抬头看她。她刚要抬头,他就迅速装作在看别处,她低下头,他又忍不住去看她。

  她看上去只比他们年长两三岁,但却散发着一种成熟冷静的气质,这是他接触过的女生里所没有的感觉。

  那一节课显得尤为漫长,丁立河的心有一种恍惚的沉醉,像春天的樱桃夏天的风,有生以来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个时刻了。但这个时刻又太短暂,等下课铃声一响,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所以在距离下课一分钟的时候,丁立河做了一个决定,他突然站起来把眉毛拧成麻花,用一种近乎哭腔的声音说:“老师,我肚子疼。”

  许轻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飞快地走到丁立河身边,扶他去医务室。

  途中,许轻夏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丁立河眯着眼偷偷地看她,她微微蹙眉,鼻尖有细密的汗。她在担心他,这让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心动。

  到了医务室,丁立河经历了人生最尴尬的时刻,因为校医竟然当着许轻夏的面撩开了他的上衣,摁着肚子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却只顾着看许轻夏,她这才恍然醒悟似的背过身去。那一瞬间他窥见她涨红的脸。

  那天下午,医生找不出他的病因就给他挂了两瓶葡萄糖,许轻夏负责任地陪了他一个下午。

  丁立河觉得很值,即使再挂两瓶他也愿意。

  在挂水期间,许轻夏和刚才在教室里完全不同,没有刻意伪装的成熟冷静。丁立河说个笑话,她也会跟着笑,弯弯的眉眼发着光。

  “刚才在讲台上,其实你很紧张吧?”丁立河问。

  许轻夏一怔,对上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她确实很紧张,只不过是假装冷静,因为不想在学生面前丢了姐姐的脸,没想到竟然被他看出来了。她忽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触动,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但那陷阱里满是繁花。

  在点滴挂完之前,班主任赶来了医务室,自然不是看调皮捣蛋的丁立河,而是看许轻夏。那时丁立河才知道,原来许轻夏是班主任的妹妹,那天因为班主任突然有事外出,办公室里没有空闲的老师,正好曾代过课的许轻夏来学校玩,就被校长派去了教室。

  那一年,许轻夏19岁,念大一,丁立河17岁,才高二。

  02

  就算人海茫茫,相逢的人总会再相逢。

  果然,丁立河很快就再遇见了许轻夏。在风渺街的公交车站,他百无聊赖地等车,抬起头时竟然看见车窗里有张熟悉的脸,于是他在司机关门之前跳上车。

  他挤到许轻夏身边,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光影在她身上跳跃。她没有发现他,正头抵窗户在睡觉,她随着车身的摇晃歪过来又往玻璃上倒去,丁立河用手垫在她的头与玻璃之间,就那样垫了一路。

  临近终点时,许轻夏醒了,抬头看见一双手,又看了一眼手的主人。

  丁立河朝她咧嘴一笑,许倾夏彻底清醒了。

  “谢谢。”她说。

  丁立河甩了甩麻木的手说:“好巧啊。”

  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却像认识许久,在下车之前丁立河死乞白赖地找她要了联系方式,又问了她在什么大学,许轻夏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就告诉了他。

  从那开始,丁立河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她,有时候甚至会突然跑去她的学校,厚着脸皮让她请客。

  只要许轻夏拒绝,他就会说:“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你姐姐的學生。”

  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许轻夏忍住笑带他去食堂吃饭,遇见认识的人为了省事就说他是她弟,结果每次付钱都是丁立河抢着买单。

  许轻夏看着身边的同学,耸耸肩说:“没办法,富二代。”

  时间一长,谁都不相信他是她弟弟,许轻夏自然也看得出丁立河的用意。那天,丁立河一放学就跑来找许轻夏,她请他在食堂吃完饭后,两人在操场上散步。

  刚下过雨的天还有些朦胧的灰,操场边有不知名的小白花在树梢开得热闹,忽然丁立河停下来,许轻夏也停下来。

  “你……有喜欢的男生吗?”他鼓起勇气问她。

  许轻夏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摇头,大学里的男生大部分只知道玩,她想等大学毕业之后再谈恋爱。

  丁立河心里冒出一丝欢喜,很快又被失落覆盖。等她大学毕业他还在上学,感觉永远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许轻夏见他一筹莫展、满怀心事的样子,她再傻也能看出他问那句话的用意,但是对她来说,他还太小,小到尽管她觉得他不错,但却不敢多想。

  “那你呢?”许轻夏问他。

  丁立河蓦地红了脸,看着她不说话。她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赶紧转过脸去,却忍不住劝诫:“你快要高考了,可不要学人家给女孩子写情书什么的不务正业,还有,你也别来找我了,好好准备。”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丁立河心里漫过一丝甜,猛地点头。

  自那日起,丁立河开始用功学习,自习课也不睡觉了。模拟考试试卷发下来,班主任专程叫他去办公室,夸他进步很大。

  丁立河90度鞠躬后说道:“谢谢姐!”

  “嗯?”

  “谢谢老师……”

  丁立河想,反正再过不久,你就是我姐了,所以他对班主任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学生们有时候也挺坏,他们私底下专戳别人的痛处。他们说班主任三十几岁还没结婚,又说她胖成那样是没人要的,只能当一辈子老姑娘。

  每次,丁立河都会爱屋及乌地跳出来阻止。

  03

  丁立河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再去學校找过许轻夏。

  只不过,他总是会用其他方法见到她。比如跑去班主任的家里请教题目,十次有五次能遇见许轻夏,比如根据许轻夏朋友圈的地址,然后一路找过去假装偶遇。

  两个人走在夏夜蝉鸣的街道,丁立河不禁想去握她的手,却被许轻夏看出意图,伸手用力弹一下他的脑门,但她嘴角是挂着笑的。

  但在进入高三以后,丁立河就真的忙起来,没有再去找过她,只在下晚自习后给她发微信,有时候也发视频。她躲在洗手间里接视频,还没聊几句,他就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望着他睡着的样子,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春天过后,丁立河开始备战高考,他应该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期待高考快点儿来临的人,但是再忙他也会每天联系许轻夏,哪怕只是说一句晚安。

  其实,丁立河很没安全感,他怕大学里有那么多比他优秀的竞争对手,也怕发挥失常考不到她所在的学校,甚至怕许轻夏喜欢上别人。

  距离高考只剩一周的时候,许轻夏的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她跟班主任一起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有时候假装在冷杉林里散步,远远看一眼教室。

  高考前一天是丁立河的生日,许轻夏在冷杉林里等他。两人隔着十米的距离,等学生都走光后,他们才缓缓走到一起。

  许轻夏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他们蹲在地上插一支蜡烛点亮,她让他闭上眼许愿,没想到他大声说出了他十八岁的心愿。

  “考上大学,以后去超市帮你扛很重的米,逛街时帮你拎所有的购物袋,旅行时左手提行李右手帮你拍照。我会出现在你所有需要我的地方。”

  许轻夏感动得鼻腔发酸,却说:“一点儿也不浪漫。”

  “没事儿,人生漫漫,我可以学。”丁立河笑得有些痞。

  丁立河只许了这一个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许轻夏还想说什么,学校保安似乎发现了动静,吹着口哨往这边跑来,丁立河慌忙牵着许轻夏的手逃走。

  夏风猎猎,星辰熠熠,他们从冷杉林往后门逃去。丁立河在心里欢呼,终于十八岁了,终于离她又近了一步。

  而许轻夏借着夜灯打量着丁立河,他比去年高了些,轮廓也更分明了。他是那种讨喜的男生,高且削薄,眉目疏朗,像杂志插图上的干净少年,但正因为如此,她在他面前,始终像个姐姐,从未有过少女的一面。

  她曾渴望未来会遇见一个优雅的大叔,懂得照顾人,弥补她心里对父爱的渴望,但遇见丁立河之后,她才明白原来真的会心不由己。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喜欢他了,他不来找她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他。

  但是,他不是她的理想型。所以,在丁立河高考结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接电话。

  丁立河打了好几通电话,都只有机械的女声提醒他,无人接听。丁立河留言给她也没有人回,他想起她前段时间去做暑期工可能没空,也没放在心上。他被父母接回家之后,每天都忙着跟同学参加告别聚会,之后又被父母带去国外毕业旅行,等他回国之后才看到许轻夏一周前的短信。她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很快就要跟那个人去新西兰留学了。

  丁立河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反反复复打了好多遍依旧如此。他握紧手心,压制着从心底排山倒海涌出的难过。从机场一出来他就跑去班主任的家里找她,班主任穿着宽大的睡衣问他做什么,他一言不发地找了一圈,最后失落地站在门口,眼里蓄满泪水。

  班主任吓了一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以后老师都在学校里,随时都可以回来看老师。”

  丁立河忽然哭出声来,像个孩子般哭到泣不成声。他不敢相信许轻夏就这样走了,他以为她至少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他的,他以为……她会等他。

  三天后高考分数出来,他在填志愿的时候依旧眼底发潮,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了她的学校。开学那天晚上,他仍旧怀揣着一丝希望跑去她的宿舍找她,寝室里几个姑娘一脸惊诧地说:“你姐去新西兰了你都不知道?”

  还有人小声说:“我早就说了她不是他姐姐,是喜欢的人吧。”

  丁立河看着空掉的床铺,默默地转身、下楼。九月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了他,他在黑夜里缩了缩肩膀,只觉得无比心酸。

  到最后,她也没有给他一个学习浪漫的机会。

  到最后,他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爱着她。

  04

  丁立河进入大学以后,日子过得飞快,打游戏看电影,偶尔和一帮人一起唱ktv晚场。凌晨时分,所有人都睡着了,他像个失恋的人一样唱了好多情歌,想起许轻夏,一个人泪流满面。

  到大二那一年,他终于振作了些,有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成了围棋社的社长。社里有个北方姑娘叫苏辛晚,豪爽地整天和他以哥们相称。丁立河和她关系不错,平日也混在一处。

  在过去的时光里,他再也没有听到过许轻夏的消息,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他不想知道她跟其他人的生活,也刻意不去想起她。

  他甚至觉得,他很快就能忘记她了。

  前不久,丁立河被拉进一个高中同学群里,在群里怀旧的时候,突然有人提起了许轻夏,那个给他们上过一节课的女孩。

  “当时我觉得她好漂亮啊,可惜那时候太小,只敢偷偷看她。”

  “如果她给我们当老师,我保证一节课也不翘。”

  很快,他们又扯到他。说起他那次生病,许轻夏在医务室陪他一个下午的事,丁立河看着群里的话,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群里每天都有人聊天,丁立河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那天,他刚下课打开手机,显示群里99+的消息,他翻到最上面才知道是班主任出事了,学校给老师体检时她突然被查出胰腺癌。

  几个同学组织周末去医院看班主任,丁立河也去了。他早知道会遇见许轻夏,但在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心里还是像雪山崩塌,海水倒流,从头到脚淹没了他。

  许轻夏端着饭盒站在病房门口,她惊愕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好久,又移到他旁边的姑娘身上。

  丁立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苏辛晚,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他今天出学校,碰巧遇见她,她说反正无聊就跟着来了。

  还是许轻夏先开口,弯弯嘴角对他说了一句俗气的“好久不见”。

  丁立河点头,还在思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许轻夏已经从他身旁越过去,留给他一个凉薄的背影。

  丁立河的心倏地有些抽痛。

  几年不见,班主任还是那么胖,只是憔悴了些。她躺在病床上,眼里有未干的泪,见丁立河进来立刻笑了。

  丁立河眼底有些潮,吸吸鼻子笑着说希望她赶快好起来。

  “谈恋爱啦?”她看了一眼苏辛晚问他。

  他正要回答,见许轻夏洗完饭盒进来了,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没,她是我哥们儿。”

  班主任尴尬地笑笑,这时门又开了,涌进来一群同学,病房里一下热闹起来,丁立河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但他的目光始终只悄悄落在许轻夏身上,她比之前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但穿衣打扮仍是素净风,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他那时才知道,他终归还是没能忘了她。

  05

  第二日,丁立河又去医院了,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许轻夏在跟班主任说话。

  “不行,你必须回去完成学业,医生说我只要做完手术就好了。”

  “我已经决定跟学校申请退学了。”许轻夏说。

  “你是要气死我吗?还有两年你就能研究生毕业了。”

  “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最后一句许轻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班主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丁立河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许轻夏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了,从小姐妹俩就相依为命。

  他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敲门,许轻夏来开门时还红着眼眶。

  医院天台上,许轻夏跟丁立河面对面站着,他先说了班主任的病,兜兜转转才绕到她身上。

  “在国外还习惯吗?”他问。

  “挺好的,那边有许多中国人。”她答。

  气氛陷入沉默,丁立河把目光从远方移到她身上,她比从前更瘦了,宽大的棉麻衬衣衬得她空荡荡的,头发剪到肩头,一说话眼角就弯弯的。

  “你呢?那个姑娘不错。”她的眼角弯了,却没有笑意。

  丁立河说:“她是我朋友。”

  许轻夏又笑了,丁立河以为她不信,又解释了两句,许轻夏却说:“但她喜欢你。”

  女生总是最了解女生,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喜欢丁立河。

  可是我只喜欢你。丁立河在心里说。昨晚他回去以后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她。

  “你不回新西兰了吗?”他明知故问。

  “不去了。”她说,“我姐的病要治疗很久。”

  丁立河内心欢喜,她終于又回到这座城市了,无论如何,至少他可以常常看见她了。

  那一段时间,丁立河几乎每天都往医院里来,他无法克制地想见她。一来二去,班主任仿佛看出他不是为了她这个老师,而是另有目的。那日,许轻夏出去买水果,只有丁立河在病房里。

  班主任问他是不是喜欢许轻夏,丁立河尴尬地点头。

  “可惜,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失落地说。

  “不可能。”班主任果断地说,“我了解她,她要是恋爱了肯定会告诉我的。在新西兰的时候,她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还问起我的学生,哦对,还问起过你。”

  “她不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出国的吗?”丁立河怔住。

  班主任摇头,她说当年是她逼许轻夏出国的,因为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一心想好好培养她,所以托了好多关系才给她申请到名额,她比妹妹大了快20岁,她希望将来自己老了无法照顾她了,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丁立河彻底蒙了,不顾班主任还在说着什么,就已经跑了出去。

  06

  秋风吹得路边的香樟树呼啦啦地响,丁立河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看着从水果店里出来的许轻夏。她看见他,眉眼弯了弯,挑出一个好看的石榴递给他。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他目光如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许轻夏的手僵在半空,她看见丁立河的眼里猩红一片,蒙着一层水雾,额前碎发被风吹乱。

  “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难过吗?说好等我高考完就来找你,你却只丢下一句话就消失了,我努力了那么久,你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有给我……”

  许轻夏意识到,他大概是知道她当初说了谎。但她之所以说谎,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他等,他才十八岁,她怎么忍心让他把大好的青春耗在她的身上。

  “对不起……”许轻夏重复了好多句。

  本以为丁立河会转身离去,没想到他却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她想推开他,但她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抱着。此刻她再也说不出想要推开他的话了,再也不会否定她喜欢他这件事了。

  在国外的那些年,其实她有好多次都梦见他,隔着远山远海,她仿佛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丁立河嗅着她的头发,有一种不真实的触感。

  漫长的拥抱过后,丁立河什么也没说,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虽然迟了两年,但还有未来漫长的余生,倘若她还要回新西兰,他就陪她去;倘若她伤心落泪,他就把肩膀借给她。总之,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世间的险恶。

  班主任的手术定在一周后,丁立河依旧每天都来病房探视,许轻夏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剥石榴,不时发出笑声。班主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手术前三天,她支走许轻夏,单独留丁立河在病房里,语重心长地把妹妹托付给他,还让他必须承诺两件事。

  第一,爱她、保护好她。

  第二,无论她手术是否成功,他都要让许轻夏去新西兰继续完成学业。

  丁立河虽然不舍,但是看着班主任憔悴的脸只能郑重地点头。他那时怎么也没想到,中期的肿瘤竟然会手术失败。那个午后,班主任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依然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医生来通知的时候,许轻夏瞬间晕了过去。

  事后,医生才告诉丁立河,其实班主任的肿瘤已经是晚期了,是她托他们瞒着许轻夏。手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胜算,她坚持要做手术,拼死一搏。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许轻夏能继续去国外读书。

  班主任的葬礼过后,许轻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丁立河每日都从学校过来看她,陪她说话。

  他说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其实是装病的,为了能跟她多待一会儿,他足足挂了两瓶葡萄糖。

  他还说,他满怀期待要和她在大学里遇见,她却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最后他说,回新西兰读书吧。

  许轻夏抬起眼眸,对丁立河摇头:“我现在只想留在你身边。”

  丁立河情深如许地说:“我一分一秒也不愿离开你,甚至想回到两年前,哪怕被你姐打死,我也不准你离开我。轻夏,原谅我还是没有学会浪漫,我就是想陪你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日子,但是去新西兰完成学业,是你姐姐最后的心愿。”

  许轻夏泪如雨下,眼睛却弯弯的,闪着动人的光亮,如皎月清溪,盛满细水流长的绵绵爱意。

  她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重重地点了头。

  07

  许轻夏去新西兰那天,丁立河去送机。

  机场里人潮拥挤,有人重逢,有人告别,丁立河站在安检外看着她一步三回头,蓦地湿了眼眶。他一直到看不见她了,才转身离开。

  回程的路上,夜风很凉,他一直望着窗外零星的灯火,难过却还是安慰自己,两年很快的。

  有人说异国恋是最不稳定的恋爱,寂寞的两个人总有一方会先逃走,但是丁立河和许轻夏不一样,他们每天都在睡前视频,聊到一方睡着。每年夏天,许轻夏会回国一次,而丁立河会在冬天去一次新西兰。

  第二年的夏天,丁立河大学毕业,在告别晚会上,他和苏辛晚坐在一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围棋社吗?”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还没问,她便兀自说起,因为她在大学搬进寝室的第一天,就在床上的天花板上看见了用铅笔写的“丁立河”,本以为是之前住过的学姐的名字,结果第二天就听说围棋社有个叫丁立河的人。她以为这是她跟他的缘分,没想到其实那是他和另一个人的故事。当她在医院看见许轻夏时就知难而退了,因为许轻夏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许轻夏对他比她对他更情深意重。

  所以,她毕业后就要回北方去了。

  丁立河傻笑,不说一句话,只惭愧地仰头一饮而尽。

  聚会结束后,同学们都各自散去,丁立河独自走在街上,四面八方的风推着他前进,他给许轻夏发了好多句“我想你”。

  许轻夏很快回復,还剩352天,她就结束学业了。

  丁立河抬头望了一眼月亮,露出清浅的笑,他给她发送:这一天快过去了,又少了一天。

  许轻夏还没回复,他决定去做一件浪漫的事,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他在网上订了第二天去新西兰的机票,选好了靠前走廊的位置,可以最快下飞机。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许轻夏见到他时惊喜的样子了。

  在飞往新西兰的飞机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从17岁时第一次见到许轻夏到去年冬天的离别,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蒙着陈旧的光影从他眼前一一掠过。从前,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现在却真真切切地站在他身侧。兜兜转转,终于他还是要等到她了,再过不久她就会完成学业,那时候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但是,没想到来了一场大乌龙。丁立河下了飞机才知道许轻夏看见他的短信后,为了给他惊喜,也悄悄回了国,而他已经到了新西兰。

  他打电话告诉许轻夏时,两人在电话里“扑哧”笑出声来,他还没走出机场,又迅速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许轻夏在机场等他,两人一见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好久都没有松手。

  许轻夏笑他傻,去新西兰的机票那么贵,丁立河傻笑,别说机票了,为了她,他愿意用全世界去交换。

  “怎么样,够浪漫吧?”他痞里痞气地问她。

  许轻夏甜蜜地点头。

  虽然许轻夏只回来两天就要走了,但为了见喜欢的人一面,远山远海都不是问题。

  丁立河送她去机场,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飞机起飞后在天幕上留下长长的飞机云,仿佛载着他们对彼此满满的愿景。丁立河望着越来越远的飞机,想起去新西兰飞机上的那场梦,默默地说,但愿此生都能在有她的梦里,长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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