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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里的音乐还没停止，迷迷糊糊的我从梦中醒来，忽然想起来浩哥。
浩哥走的那天早上，我醒得很早，窗外天色渐亮，睁眼，换个姿势，侧身，摸了摸枕头，然后我穿上了睡裤，内衣，和T恤。
浩哥早就起来了，他要赶早班车，我清晰地听见了他开卧室门的声音，上厕所的声音，冲马桶的声音，以及他用那我总以为坏掉的电动牙刷刷牙的声音。
昨晚我说过了，今天我不送他。他说，你起得来吗，没指望你送，也不需要你送。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送过任何人离开。
走出我的卧室，浩哥已经刷牙洗脸完毕，他在收拾行李。去卫生间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浩哥的毛巾、电动牙刷、刮胡刀不见了，刷牙的杯子还留在洗手台，静静地看着他日常刷牙的杯子，青灰色，忽然觉得很好看。
从洗手间出来，浩哥已经整理好，他背了黑色双肩包，手里提了一个纸袋子，纸袋子里面有一个鞋盒，鞋盒里面装了一双鞋。他说，我走了，没带走的东西先放你这。
我没有看他，答应了一声：嗯。
阳台昨晚浩哥洗的衣服没有收完，还挂在晾衣架上。我知道我会帮他收起来叠好放在我的衣柜。
浩哥说，他走了。然后他就走了，我甚至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钥匙他昨晚留在了茶几上。
坐在沙发，我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吸，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起身站到了阳台，晨色很亮，应该是个好天气。高耸的建筑都还很安静，有清亮的汽笛声以及小区里晨练的老人在吊嗓。
放眼下去，公园里柳树垂下来了。春天了，真是好天气。
走进浩哥的卧室，去年我们一起买的笔记本还在书架上，玻璃杯里的绿萝长势良好，他的东西所剩无几，几包手帕纸，一盒棉签，一瓶消毒酒精，还有那把音质不好的吉他。
毯子在床上耷拉着，看吧，这些都是留给我洗的，不过本来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房间这么小，他的味道竟然这么快就散了，坐在他的床上，原来窗户开着。窗外的天气真的好啊，春天了。
拿起他的那把破木吉他，帮他调好了音，放回了原位。
去厨房泡一杯柠檬水，厨房很干净，水池里没有杂物。浩哥说，做饭是他的爱好。但我会嫌弃他每次做完饭不及时把厨房收拾干净。忽然有点想念他做的小龙虾、辣子鸡、回锅肉、粉蒸肉、拌肘花，炸馍片、炸薯条、炸土豆、以及他做的雪梨银耳汤，生理期给我熬的红枣粥，腊八节做的腊八粥以及偶尔的黑暗料理。
浩哥是宠我的，从某种感知上我下了这个定论。只是我预设我们会很好的生活下去，但我们却无法生活下去。
柠檬水放在茶几上，点燃另一支烟，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想让烟雾充满每一间房间，充满我的卧室，浩哥的卧室。
浩哥不抽烟不喝酒，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嗜好的大男孩。但他说他爱好做饭，他乐于我将他做的饭带到单位炫耀。在他的厨艺面前，我觉得我有一点享乐主义。
很多时候我们是长时间沉默的，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他有他的房间我有我的房间。如果我们开始聊天，必将长达几小时，然后以强烈争吵结束。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说，他在他房间沉默不语，回到家，我知道家里有人。争吵过后我们各自又会回归沉默。我觉得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我多数时候的沉默寡言。浩哥其实有强烈的表达欲，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竟然开始怀念起和浩哥的日常，这让我觉得矫情。
再点一支烟吧，这是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嗜好，也许只是为了看那一缕缕烟飘散
成各种形状，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还是安静的早晨，有一种独特的气味。
环顾房间一周，浩哥的东西确实所剩无几。他说过他还会回来，可是他的味道却散得一点都没有。
想了想要不要把他房间的绿萝拿出来放在客厅，换完水之后又放了回去。
环顾房间一周包括厨房卫生间客厅浩哥的卧室，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再弄出一点声响。
我坐回沙发，点燃一根烟，喝尽杯里的柠檬水。
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再次沉沉睡去。可是我分明看见早上醒来那一瞬间流下的几滴泪依然漂浮在我可以感知到的所有空间。